第五二集 石季龙屠子灭孙 佛图澄葬石西归 1 (第1/1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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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说沈猛来劝俞归封张重华为凉王。俞归正色道：“卿言差矣！夏商周之际，尊贵的爵位莫如上公；等到周朝衰微，吴、楚二国才僭越封号称王，而其余诸侯国不加非难，是因为将他们当作蛮夷来看待；假使齐、鲁二国也自称为王，其余诸侯国岂不四面攻击他们吗？汉高祖封韩信、彭越为王，不久全都诛灭，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，并非厚待他们。朝廷因您主公忠诚贤明，所以赐爵上公，授以一方重任，恩宠荣耀可谓登峰造极，又岂是鲜卑夷狄所能比拟的呢？况且功有大小，赏有重轻。如今您主公刚刚继位便要封王，如率河西之众，东平胡、羯，修复陵庙，迎接天子返回洛阳，还有什么可封赏的呢？”

沈猛回报张重华，张重华这才无言，拜受诏书。

却说石虎宠爱四子——秦公石韬，当年杀长子石邃后便想立为太子，只因次子石宣为长，遂立石宣为太子，封石韬为太尉，使石宣、石韬两人按日轮换，审查、裁决尚书奏事，皆可独断专行，赏赐、刑罚无需禀报石虎。石宣因石韬与自己分权，很是不忿。石韬仗恃石虎之宠，也不将石宣放在眼里。两人明争暗斗，互不相让。

司徒申钟遂向石虎谏道：“赏赐、刑罚，是该帝王掌握的大权，不可以交给他人。正是用以防微杜渐，消逆乱于未然的办法。太子的职责在于侍奉陛下，不当参与朝政。庶人石邃就因参与朝政而致失败，前车之鉴不远。而且由二人掌握朝政，权力分散，互相对立，很少有不造成祸患的。爱子不以道，恰恰会害了他们。”石虎不听。

后赵建武十三年（公元347年）九月，石虎命太子石宣出京，向各处山川祈福。石宣乘坐大车，羽葆华盖，建天子旌旗，十六路兵马共十八万士卒出金明门，前呼后拥，浩浩荡荡。石虎在后宫登上陵霄观眺望，见太子仪容之盛，掀髯笑道：“朕家父子如此，除非天崩地陷，尚有何愁？朕只管抱儿弄孙，终享天伦之乐吧！”

石宣沿途游猎，每到一地，便命兵士结成长围，四面各一百余里，然后驱赶禽兽，到傍晚时让禽兽全都汇集到他的住所附近，令文武官员全都跪立，再把禽兽围拢起来，火炬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，然后，石宣命百余劲骑向禽兽射击，自与姬妾们乘辇观看，直到禽兽全被射死才停止。有时，如有个别禽兽逃出包围圈，负责围守该地段的官员，有爵者剥夺其马，步行一日，无爵者则责罚一百鞭。士卒饥寒交迫，因此而死者逾万。所经之处，犹如蝗虫飞过，司、兖、豫三州十五郡，物资储备全都被挥霍一空。

石宣回到邺城，风光无限。石韬见了，也要出京。石虎于是再命石韬出京，从并州游到秦州、雍州，形制、规格全都仿照石宣。石宣得知石韬竟敢与他匹敌，越发嫉恨。正在气头上，宦官赵生来报：“石韬在太尉府私自建殿，梁长九丈，僭越规制，取名‘宣光殿’，有意犯太子名讳。”石宣大怒，即率东宫甲兵，闯入太尉府，杀其工匠，截断横梁，扬长而去。

石韬更是怒不可遏，更将横梁加长到十丈。石宣听说，即召心腹杨柸、牟成、赵生三人道：“石韬竖子，自恃父宠，竟如此狂妄！你们如能将他杀掉，待我即位入主西宫后，一定将他的封国郡邑全都分封给你们。石韬一死，主上必定亲临哀悼，到时我趁机将他也杀掉，没有不成功的。”

杨柸、牟成、赵生都喜而应道：“愿效死力！”分派爪牙，密察石韬行踪。

时值后赵建武十四年（公元348年）八月初二，正是秋社日。石韬率太尉府大小官员出城，以社糕、社肉、社酒祭祀土地，欢庆收获。直到日已西斜，乌鸦归巢，方才尽兴回城。忽见邺城上空，有黄黑之云出现，大如数亩，稍后，一分为三，状若匹布，由东南展至西方，随日西下，忽又分作七道，相距数十丈，其间白云如同鱼鳞，久久不散。众人无不惊异。石韬略识天文，与左右道：“天变不小，恐有刺客起于京师，只不知由何人来当此灾呢。”当夜，与群僚会宴于东明观中。酒至半酣，石韬忽生感慨，叹道：“人生无常，别易会难，诸君畅饮，各宜使醉！”饮到深夜，曲终人散。石韬大醉，就宿于佛精舍。

即有爪牙报告石宣。石宣即命杨柸、牟成、赵生等人出宫，潜入佛精舍中，杀了石韬，扔下刀箭，回向石宣复命。石宣问道：“果真死了吗？”三人答道：“开肠破肚，五脏俱露，果真死了！”石宣大喜，次日一早，便使人向石虎奏报石韬被杀消息。

石虎闻讯，惊悲交加，顿时昏厥过去，过了许久才苏醒过来。正当出临其丧，司空李农谏道：“害秦公的人不知是谁，凶手还在京师，陛下不宜轻率出宫。”

石虎猛然醒道：“是了是了，究竟还是大和尚通灵啊，——前些日，朕作下一梦，见一龙飞向西南，忽然坠地而死。醒来召大和尚以问吉凶。大和尚道：‘眼前有贼，不出十日，自浮图以西，此殿以东，当有血流，陛下慎勿东行。’皇后当时还笑他：‘大和尚老昏了么？宫禁森严，哪来的贼？’大和尚正色道：‘六情所感，无一非贼，年既老耄，还属无妨，但教少年不昏，方才好哩。’朕似悟非悟，不料却应在石韬身上。”于是不出，严兵戒备。

内侍密报：“公卿大臣都到灵堂吊念，太子石宣也到，但面无凄容，行为古怪，还‘呵呵’窃笑，又令人掀开覆盖尸体的被子观看尸体，大笑而去。”

石虎遂疑是石宣杀了石韬，想要召见，又怕他不来，遂遣使去向石宣诈道：“皇后哀伤过度，危在旦夕，太子当入宫省母。”石宣不知石虎已怀疑到他头上，果然入朝，来到中宫，遂被石虎扣下。石虎于是下令，遍告京中，悬赏知情者。即有东宫役吏史科举报，此乃太子与杨柸、牟成、赵生三人所为。石虎问道：“何以知之？”

史科道：“昨天深夜，杨柸、牟成、赵生三人从外归来，互相说道：‘今大事已定，但愿大家老寿，何患不富贵？’正好被我听到，当时不解其意，今日得知太尉被害，遂知是其所为。”

石虎大怒，即令收捕杨柸、牟成、赵生，严刑拷问。三人一一供认不讳。石虎越发悲愤，命将石宣囚于仓库，用铁环穿透他的下巴并上了锁，拿来杀害石韬的刀箭，令他舔上面的血。石宣哀号，震动宫殿。佛图澄来劝道：“石宣、石韬都是陛下之子，今天如为石韬而再杀石宣，便是祸上加祸了。陛下如能对他施加慈恕，福祚之运尚可延长。如一定要杀了他，石宣将化作彗星，横扫邺宫。”

石虎不从，命于邺城之北堆上柴草，上面架设横杆，横杆上安装辘轳，绕上绳子，把梯子倚靠在柴堆上，将石宣押到梯子下边，命石韬的亲信宦官郝稚、刘霸揪着石宣的头发，拽着石宣的舌头，拉他登上梯子；郝稚把绳索套在他的脖子上，用辘轳绞上去。刘霸砍断他的手脚，挖出他的眼珠，刺穿他的肠子出——就跟石韬受伤情形一样。然后，在柴堆四面点火，浓烟烈焰冲天而起，石宣遂被活活烧死。

石虎率昭仪以下数千人登上铜雀台观看。火灭之后，还不解恨，命将灰烬取了，分别撒到通向各大城门的十字路口当中。又杀石宣的妻妾、儿子九人。石宣的幼子才五岁，向石虎哭道：“此非孙儿之罪。”石虎平素也极疼他，意欲赦免。太尉府官属皆道：“国法无亲，法不可废！”就从石虎怀里要过小孩杀掉。小孩当时死拽着石虎的衣服大叫大闹，以至于腰带都被拽断。石虎经受不住如此悲剧，因此得病。

又废石宣的生母杜皇后为庶人。诛杀东宫四率以下三百人、宦官五十人，全都是五马分尸，弃尸漳水。将石宣居住的东宫用来养猪养牛。东宫卫士十余万人，全被贬谪到凉州戍边。